後巷口的註視深深。

宋浩然捏緊手機，凝望遠處順自己發出信息向前的葉以舟，眉頭蹙起。

“這個家夥——”他不住哼笑。

果然對他姐姐有意思。

而且還很可能，很早之前就看上他姐姐了。

沈思間，眉心攏得更深。

思緒悄然隨熟悉的巷子落在很久之前的記憶畫面裏。

故事和事故皆多發的雨夜。

宋知清因等留下值日的宋浩然，而從學校離開的很晚。

期間宋浩然也因不放心她自己走，幾番出言讓她等自己。

“這裏路燈壞了嗎。”宋浩然將傘向宋知清撐過去些，張嘴冒出一句。

緊接，在宋知清攏眉朝自己看過來的時候，他把傘柄遞給宋知清。

“別慌姐姐，”他邊著急於口袋摸索，邊如此讓身邊人放心，“我帶了小手電。”

拿出東西時，他打開按鈕，光芒剎那亮起。

轉頭對宋知清明朗一笑，自然接回傘。

十幾年裏，一起在雨天回家的次數不是沒有。

但像今天這麽晚的，還是頭一次。

“老趙偏偏今天拖課。”嘴裏小聲嘟囔，把傘向宋知清那處斜過去，“下次他再拖課輪到我值日，我就要和他抗議了。”

話落，前方巷口倏然傳來道道雜亂音調。

冷風呼嘯耳旁，伴隨心跳快顫。

不自覺咽咽口水，宋知清下意識抓緊宋浩然衣袖，出聲安撫身子明顯緊繃住的他：“別怕，說不定是風聲，或者流浪動物。”

順順他脊背，夏末穿的秋季外套已濕漉半邊，和被細心護住的自己衣服正好成反比。

心疼地將傘推過去些，她示意弟弟：“我們靠馬路中間走吧。”

話語輕聲出口，半同一聲安撫傳入宋浩然耳內：“別怕，要是有公共電話，可以直接叫爸爸來接我們。”

吞咽口水不止，心裏其實砰砰作亂。

但還是努力穩住態度，樹立信念。

遠離巷口，慢慢繞到大馬路的另邊朝前走去。

步伐在靠近巷口時，不自覺頓頓，接後又加快。

迎面刮來的風夾帶冰冷的雨水拍在兩人臉上，使得視野微微有點模糊。

不自覺拉進的兩手互相為對方供去溫暖，撥開心間彌漫的恐懼。

快要走過一半時，那種說不上來的幽幽聲響再度傳來。

隨風和雨聲悉數鉆進兩人耳內，惹得平日晚間時分看過的某些雨夜不好新聞再度直沖上頭頂，挑撥本就敏感緊繃的神經。

宋浩然腳步欲停，呼吸能聽出顫抖。

宋知清牢牢牽住他的手，壓低聲音在他耳旁道：“別怕，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邊說，邊強壓下自己對於未知黑暗的恐懼。

她是姐姐，不能先慌腳步。

慢慢做深呼吸，咬緊下唇瓣擡步往前去，牽住宋浩然的手始終沒放，信念堅定。

“沒事的，別怕。”她又一遍說著安撫。

再走幾步往前，快要過去那巷口時，那些個聲音驀然停止。

隱約的心覺不妙感愈深，宋知清呼吸一滯，接後加快腳步往前去，總覺得再慢一點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周圍安靜好一會兒，除了兩人彼此錯亂的心跳和呼吸，以及不休刮過耳旁的風和雨，好像再沒別的什麽聲音。

偏偏越是這樣，越覺得後頭好像有什麽東西追上了他們。

他們加快速度，後面東西也加快速度，直直奔二人往前去。

宋知清太陽穴緊張突突，胸口大幅度起伏，被強壓下的害怕在路過那條巷口有段距離後猛聽到身後近距離再響起那陣聲音時，倏地撕開理智占據整顆心臟。

她想咽口水的動作僵在一半，幹幹用餘角往後瞥去的瞬間，抓緊宋浩然的手。

尖銳的刀面互相刮劃的刺耳直戳大腦神經。

跟隨慢慢靠過來的沈悶腳步幹脆，擡起邁出間沒有分毫猶豫。於此而來的，還有靠下方微妙到似乎不存在的一聲貓叫。

“喵……”

淺淺一聲，刺動神經。

當即由原先的快走改為跑。

兩人手指緊扣，隨風往後飄去的傘恰好遮住身後來人的上半身。

在那人所站原位置快速瞥見入眼的，有一攤模糊暗紅的新鮮血跡，正隨手中拎住的虛弱小貓點點低落著暈開在地面。

深沈色的血液被雨水沖刷，卻又抹不幹凈，悄然將兩人心理防線拉低地更為厲害。

完蛋，真碰上事了。

瞥見的很快一眼裏，還有爬倒在巷口，滿身汙濁的一人。

沒有路燈的那處很黑，宋浩然就只能分辨出那人好像也受了傷，大抵同為這變態手下的受害者。

跑遠很久，心臟仍砰砰跳得不停。

雨天便利店很早沒營業，兩人跑了很久才找到一家還開的店。

控制情緒，幾言說明情況。拿到所借電話用來撥號的手不住顫抖，猶如脫口聲線也是如此。

思緒被扯回在身邊響起的一聲流浪貓叫。

宋浩然擡手捏捏眉心，點開屏幕看看日期。

還有三個月，當時那個虐貓傷人的家夥就要被放出來了。

深嘆口氣，腦海念頭亂糟糟，掃向這條巷子的眼神也變得深邃。

雖然不是這條街巷，但他不會記錯，當時瞥見的那位被害者有九成可能就是葉以舟。

只因為他從醫院了解到的被害人傷口，幾乎和之後在巷內見到的那家夥，完全能對上。

回思到這點，他忽然開始慶幸當時的自己成功攔住宋知清，沒讓她知曉更多有關那件事的細枝末節。

不然憑她剛正性格來說，只怕會更靠近葉以舟。

與此同時他凝視鎖屏已被自己換掉的壁紙，懊惱為什麽先前沒記住葉以舟的臉，竟然還拿他當喜歡的游戲主播。

以及後來，無心放任自己姐姐和他牽扯上這麽多。

念及有人給她發鬼圖這事，他就不免想到之前偷跟隨宋知清去鬼屋，見到的那個鬼新娘。

那天盯牢所謂鬼新娘很久的他，明上歪歪脖頸，使得骨骼間發出咯咯響聲。

腦海自主回放看到的當時，她後跟方星出去的畫面。

“那女人，”瞇眸，舌尖頂頂腮幫，“不是工作人員。”

按身形來講，有點像去劇組接宋知清那日，再在溫二酒吧碰到的那蘇雲。

無覺時候，忽察覺到身後腳步。

已近在遲尺，仿佛就貼近在身側！

轉頭跳開，剛想防備出拳，映入視野的便是跟了半天的人的臉。

“葉以舟？”他哼笑收起手機，收起架勢歪頭輕佻看他，“你到我身後怎麽也不出聲，是故意想嚇我嗎。”

後面這句，悄然改換成淡漠語氣，話裏潛藏的深層意思靜靜展露分毫。

全身上下，皆滿是厭惡。

對面人斂眸掃過他一眼，眸中顯出不解和幾分探究。

宋浩然望向這樣的葉以舟，冷哼不止：“你就是那個陪玩吧。”

話語微停，接而開口：“還是葉舟，對吧。”

訝異註視裏，繼續張唇說下去：“我不管你到底怎麽想的，我只希望你可以離我姐姐遠一點。壁紙和密碼都是我設的，我姐姐並不知道有你這個人，要是給你造成了什麽困擾在這裏我給你道歉。

但我只希望，你可以離她遠一點。”

話音落下，懷裏抱住湯圓的葉以舟只是淺瞇起眼眸，仿若還沒來得及反應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見此，宋浩然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也不打算和他再裝什麽，只是耐住最後一層沒被撕破臉的薄紙，話語輕飄地朝後指去。

“三年前的那晚之後不久，我們在某個放學時候又在這種巷子碰見你。”他記得清楚地指向被時光催至斑駁的那塊地方，“你渾身臟亂地護住一只貓，臉上全是血，所以我姐姐看到的時候想也不想就把你帶去了醫院。”

於葉以舟眉心攏起間繼續幽幽開口，揚笑的唇角輕輕顫動：“我姐姐那時候去交醫藥費不知道，但我可都明明白白看見了。”

語鋒一轉，朝對面葉以舟字字狠狠拋去：“你就是當晚那個被我姐姐報警救下的人。”

唇線緊繃，努力忍住生理性浮上的熱淚，眼角猩紅地朝葉以舟瞪去。

步步堅定地，也朝他走過去，斂眸掃過他懷裏抱緊的湯圓：“這個，就是之前那只臟貓對不對。你費勁心思靠近我姐姐到底有什麽目的。

那個時候的你為什麽傷口遲遲不肯好，竟然比先前那次還要療傷綿長，分明就是單純賴在醫院想讓我姐姐照顧你對不對！

一次次在我姐姐面前表現出柔弱的你，出院後卻能將對你出言不遜的人按在地上打——”

話語止在這處，再說不下去，身心皆是顫抖的厲害。

對面葉以舟也是差不太多，抱住湯圓的手不住作力，心臟發顫，背後出冷汗。

啞然無措地，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仿佛只透出一句：你跟蹤我？

宋浩然氣極反笑，一把上前抓住他衣領，呲牙裂目：“我只痛恨我那時候沒能繼續跟蹤下去，竟然在幾年後的這會兒才察覺過來拆掉臉上紗布、變化如此大的你！”

一字一頓，話語清晰，“你們戰隊的打架規定，確實大半都是用來束縛你的。”

沒管抓住自己手腕啃咬抓撓兇狠的湯圓，自顧自眸角猩紅說下去。

“滾遠一點。”勾唇，“你要是再像幾年前那樣陰魂不散，我不介意把我手裏的視頻都發出去來個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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